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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泽楷骂得正是兴致上,看苏衍忍俊不禁的样子,好似受到了鼓舞,继续毫无形象地骂道:“当初去了趟西域,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,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。要我说,就应该拿你去做法,把你身上的邪祟驱走就好了。”
“够了!”高泽楷的话触动了裴景行内心最深的恐惧,他突然停下脚步,转身对着高泽楷,严肃地说道,“当年陛下曾经有令,不许任何人谈及太子西域一行的事情,高道长,你难道要抗旨不尊么?”
“你这家伙,真是大变样了。”高泽楷咬牙切齿,可裴景行拿皇帝的命令来压他,他不得不服输。
“谢谢。”
正当高泽楷第一百零三次痛下狠心,决定再也不要管裴景行这个良心喂狗的童年玩伴的死活了,裴景行突兀地扔下两个字,提着枪转身便走。
苏衍看了眼惊愕的高泽楷,最终还是决定拔脚去追裴景行,只留下高泽楷一个人留在原地,看着裴景行越走越远的背影。
“这臭小子!”高泽楷气得牙痒痒,要不是还有要事去做,他早就跑上去把裴景行一顿胖揍了。
看着跟了出来的苏衍,裴景行身上怒气未消:“你跟来做什么?”
苏衍不慌不忙地回答:“敌人还在暗处,我答应过要保护你,就不能半途而废。”
这次轮到裴景行愣住了,自打进了太子卫,他接受的就是保护太子的教育,更不用提西域的遭遇使得他再也不敢把命托付给其他人了。
“行了,你才多大,忙了一个晚上,你回去休息吧。”裴景行有些不自在,虽说脸对着苏衍,眼睛确实看着旁处,“犯夜的事情我就先饶了你,以后别再犯了,否则落到别人手上,我可保不住你。”
苏衍还是坚持:“之前在旧宅子里碰到的艳鬼身手不凡,你那边碰到的恶僵可是世间罕见,要是我不在,你说不定斗不过他们。”
“笑话!”苏衍的直白正好触到了裴景行的逆鳞,“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伎俩而已,我还是那句话,打得了恶狗,他的主人我也能打得!行了,你再不走,我可就要责问你犯夜的罪了!”
犯夜一罪就是苏衍的克星,他还要留在西京,现在可不能和裴景行硬碰硬。只是裴景行这样的态度多少让苏衍有些挫败,他抿抿嘴,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个“哦”字,低着头便从裴景行身前走过。
这副委屈的模样要是安在裴怀玉身上,裴景行怕是连眼皮子都懒得多眨一下——他可是从小就见惯了裴怀玉用这般人畜无害的姿态朝人撒娇,偏偏上当者犹如过江之鲫,上至皇帝,下至奶娘,裴怀玉就没有失手的时候。
可是换到看上去少年老成的苏衍身上,裴景行就有些受不住了,心里头竟然罕见地生起了一股罪恶感来。
想想他头一次见到苏衍,是在春明坊的一处街角上,那时候苏衍待人接物都是淡淡的,年纪虽小,架势却是十足;第二次是半夜捉拿“半脸鬼”的时候,高泽楷一时不备而失手,眼看着就要给“半脸鬼”逃了,苏衍突然从旁杀出,打得他们和“半脸鬼”一个措手不及。仅那一次苏衍的表现,就足以看得出苏衍身手不凡,而且随机应变的能力超群。
多少年后,裴景行回忆起今天,或许会暗笑自己仅是凭着几次的印象就做出判断,太过武断。但此时此刻,他鬼迷心窍一般地喊住了苏衍:“等等,你陪我去个地方。”
让裴景行松口气的是,苏衍不像高泽楷,没有摆出一副“先求求你哥哥我,哥哥再考虑考虑”的姿态;苏衍也不是裴怀玉,会没心没肺地说出诸如“堂兄你怎么改变主意了”、“刚才大师兄说的西域的事情,堂兄你悄悄给我讲讲呗”的话来。
裴景行带着苏衍来到永安坊外的一角,站在一处,转动身体,观察四方。
苏衍不解他的行为,问道:“来这里查案么?”
“没错,”裴景行在这一带来回走动,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周围,“我们金吾卫不像你们道士或者和尚,有那么多的神通,平时怎么查案,现在就怎么查案。”
看着眼前一改先前颓势的裴景行,苏衍莫名有些高兴:“那你想怎么查?”
“高泽楷其实帮了我们很大一个忙,带地图了么?”
苏衍意识到这是裴景行主动给自己解释,连忙从怀中掏出先前用的地图。
“你看这里,这里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永安坊,旁边就是春明坊。”裴景行手指点在地图上,耐心地给苏衍解释,“这里是上官府,‘半脸鬼’杀害的第一个人就是在这,死者是上官云新婚妻子的丫鬟。紧接着过了两天,在春明坊里面的一条小路上,死了一个打更的中年人,就是在这。高泽楷刚才说过,‘半脸鬼’是为了不让自己消失而吞噬他人魂魄,也就是说,她并不是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。那么,如果把这些出现死者的地点全部抹去,剩下有人见过‘半脸鬼’的地方,就只剩下这么几个。”
苏衍有些明白了:“‘半脸鬼’出现在这些地方不是为了杀人,如果我们能够找出这些地点的共同点,或许就能知道‘半脸鬼’的来历?”
“没错,”裴景行难得兴奋,“之前是我自己想岔了,以为捉到‘半脸鬼’就万事大吉。既然‘半脸鬼’那边的线索断了,我们就再找新的线索!”
苏衍左右无事,便道:“那我们就先去这几个地方看看。”